难得清明
 

[团团] 息兵

一次关于同人文ooc极限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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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跨坐在我身上时,我想,师座确实喜欢骑马。如果虞啸卿能得所愿(纵马驰骋中原那个愿),我也许愿意化作他的马,如果日本人拿刀砍向他,我就送上我的腿,四条里面哪条都行。但如果他掉下来,我就不愿意。

我在禅达第一次和虞啸卿相契是在他练刀的山上。这个行为打断了他的例行晨练,但也许可以作为替代。他舞刀的时候很漂亮,漂亮来自凶狠和仇恨。美国人说打仗要保持冷静。事实上,也只有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更乐意想象自己作为他的马为他而死,因为我不是马。作为一个人,我不想面对我愿意为虞啸卿去死这个事实。如果他还是营长,那事情会简单很多,我会感到骄傲。但做三千分之一会让我觉得很卑微。所以我告诉自己,我打仗,成仁,我是为国捐躯的。

我看向他的脚跟,他没戴那双马刺,让我觉得有点遗憾。我抬眼,希望他能用眼睛告诉我,不要想死亡,要想一起活下去。但虞啸卿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的眼睛又在发红了,我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山风还是我。他也看着我,他的眼睛告诉我,我们应该一起杀人,很多人,然后光荣地死掉。

我的手心隔着衬衫感受他腰部肌肉的运动。我妥协:没关系,至少‘一起’一词是相同的。且这也许已经是他能给我的最大的柔情。

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很冷,睁眼看见树冠在清晨里乌压压填满视线。风从四面八方吹着这山头。有叶子落下来,像他身边的每一个我们,春生秋杀,一茬茬的。

我不如他能那样抵抗困意。伴着性高潮阖上眼这个动作就足以让我昏睡过去,我觉得有点难堪 。可能因为我那时候二十六岁,还很需要睡眠。‘我不如他’这件事很平常,人人知晓。但其实我也不像他,除了头发和军装。没人知道我不像他,虽然我学他,这件事则很怪诞。

虞啸卿走过来进入我的视线,像永恒介入转瞬即逝。他的衣服穿齐整了,军装和武装带完全覆盖了他的白衬衫,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一看见他的军装我的本能就指挥我弹起来面对他笔直站立(我想也是因为他的白衬衫传达的柔软意象我们才在那时候做到了这一步),但我睡得惺忪,理直气壮没有动弹。我意识到自己在闹脾气。他像是笑了,脸孔离我很遥远。
起来,回去了。我的师长对我说。

于是我的本能接管我。我整理军装,为他发动汽车,在山路上把油门踩到底。

2
和虞啸卿野合过以后我对那座山有了感情。我疑心是因为我的体液留在了它的草地里,于是我们便有了联系。万物有灵。当虞啸卿绝对不在山上时,我独自一人去过几次。我去的时候坚决不会告诉我的弟兄,我宁可让他们以为我消失一天是去嫖娼。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陈小醉,还没理解这个词的猥亵和附加的恶毒,也还没让我恨到想将其取缔。

山存在了很久,估计和怒江一样久,我们的存在于它比很短,虞啸卿在我们在禅达驻军的几年里存在在那个山头上的时间更是可以少到忽略不计。可他就是让我感觉那座山跟他也姓了虞。所以我去的时候偷偷摸摸畏手畏脚像在做贼。

我在那的时候什么也不偷,其实是什么都不做,喝几口泉水都让我感到脸红亏心。所以更多的时候我只是躺在那,透过叶子看着天。和属于他的清晨不一样,这座山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温暖,草地软过我真正的床。快睡着的时候觉得太阳离我很近,每根汗毛都连系着阳光。如果天气炎热的时候我就退到更浓厚的树荫里。

这本应是战争时期能留存的少数美好记忆,但那时候我的心里只有纷乱的烦恼,而之后我已经不能记起那些片刻真实的温度。所以我没法说它美好。像这样的事我想想还有很多,失去对美好的感知这件事不知道应该怪战争还是我的年青。战争是坏事,杀人也不好。没有战争张立宪就也不会相信虞啸卿。

在影影绰绰树荫里补觉的时候我总是害怕又期待睁开眼睛时会看到虞啸卿,然而这件事再也没有发生过。

如果我那时候就知道最后一次去那座山的时候事情都变成什么样子,我可能就不会进行这些拜访,不会向山风和草叶虚掷我年轻的感情。死亡在那时候很容易想象(换句话说,在那种时候你需要努力才能停止时时刻刻想着死亡),而我当时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再相信虞啸卿。

故无法猜测才是生活的常态,就像我咬虞啸卿拿枪的手以阻止他自杀的时候,我根本想不到下一次涉及我们两个和枪的暴力行为是我为了救龙文章而拿枪指着他的后脑。

但总有人要失去信仰,是我也很正常。

3
于是我想起那团在手风琴、防护服和眼镜上燃烧的火。鉴于另一个经常放火的人已经死了,所以火是孟烦了放的,用我那时赖以生存的烈酒。他做事很绝。我认为一个有同情心的人至少应该把眼镜留下。

后来我看到我的桌子上留下了几块镜片碎片。但我不知道它们的留存是否有关死瘸子的主观意愿。我把那碎片里最大的捏起来放在左胸口袋里。再后来我换了另一套军装(那一套军装也是孟烦了给我的,由此可见他至少在毁坏何书光遗物这件事上细致入微),忘了把它拿出来。至此,党国和小何一起于我远离。

人需要被纪念,我们那时对于身后事的第二大奢望就是自己尸体埋葬的土地上能立着一块碑。第一条我想应当是能死得完完整整,至少能看出来是哪国军人。小何两条都做到了,他很幸运。我没有,因为我没死在战争里。

当时我被另一个小张(对,当时在场第三人与我同宗)从孟烦了身上拉开后没一会就平静下来了。我坐在那看着火堆,很奇怪的是我想的不是何书光,而是那架手风琴本身。你很难把这样一个物件从所有你对它的记忆里单独剥离出来,摘除环境,摘除人,但我做到了。所以我当时的平静肯定很虚假,也许和疯狂一步之遥。

我回忆了一会它的年轻时代,又哀慟它的命途多舛。最后我下结论:全中国没有一架手风琴受过和它一样的苦。

我叼起一根另一个小张留下的烟,烟嘴在石地上待得有点凉。我右手护着头发,跨出一步向那堆火伸去我的脸。

瘸子不抽烟,他看着我。同一个人把陈小醉推给我时也那样看着我,他为什么?

我想我看起来应该很狰狞,狰狞大概只有一半来自于我的脸坏了。自从在南天门的三十八天消磨了我的信仰之后,我也就放弃做一个精锐了。

相信是有惯性的,我也说不清我的颓然对孟烦了们有多大的模仿意味。我那时候浑浑噩噩飘摇无依,所以最好不要把自己想清楚。想明白自己是世界上最没好处的事,就像攀爬一个陡崖过半之后你突然开始割腰上系的绳子。所以我喝酒。

4
我的儿子生在四九年。他一岁时我去了朝鲜。

他发出第一声号哭的时候我在场。产婆对我说是个男孩,然后把他放进陈小醉的怀里。我看见他的小芽时比这句话早一会,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不要当兵。

我去朝鲜。三十四岁的四川佬张立宪被编进五十军,他除了杀人一无所长。

5
我的儿子还在陈小醉肚子里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孟烦了。也就是他给我新的军装的那一次。我叫他瘸子,他叫我疤脸。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喝酒,他告诉我阿译死了。阿译就是林译,上海人,三七分,说话容易破音的那一个。在我的印象里他常来师部,带着一种正直而理亏的神情寻找唐基。

有一次他乱转的时候遇见我,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凑过来,对我行军礼:你是十七期军官训练团的!哦,他还是我的学长。他每次见我都要说这句话,到后来我就有点尴尬,后悔第一次见面提起过这件事。我回礼,他问我唐副师座在哪里。

我忘了我怎么回答他,估计像其他师部里他问过的士兵一样冷漠。我们那时候都不太喜欢他,但我们那时候不喜欢任何一个川军团的人。彼时的禅达,有兵在的地方都飘着戾气,我们呼吸它为生。

孟烦了告诉我,曾经炮灰团的人也不待见他。有些人因为他做唐基的眼线,有些人只是因为他尽力整洁的军装和勋章。他在第一次上战场时对孟烦了开了枪,孟烦了还能在这和我喝酒是因为他手太抖。我们笑。孟烦了说在阿译死之前,所有讨厌他的人都死啦,只剩下一个喜欢他的孟烦了。我想这就像我对这死瘸子一样。

他又给我讲了林译复制的小南天门,和堡垒里堆积如山的食物。还讲了很久以前的吾宁死乎。我说这个我记得。我们就又大笑。笑完我看着孟烦了开始嚎啕。我低下头,想起了南天门上林译的日记本,觉得很悲哀。

6
战争年代把我们放在锅里熬成肉汤,我与虞啸卿的事情就像肉汤里的油脂,冷却以后分离开来,浮在表面上。

在那一切之前,我和虞啸卿去云南以前,年青在我们身上残留得更多的时候,我们有一次并肩躺着,没有人在对方的视线里。我的温暖来自他的身体,而不是太阳。他兴起,望着我们简陋营房的顶棚念岳飞的词。话语嗡嗡地通过空气和肉体传导,我感到很崇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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